程岩被程昉这一番话问的，无语了。
是啊，甘心吗？不甘心又能如何。程家从祖上开始就一直如此，令主只要发出了命令，他们就无条件执行，生死付之度外，从来都是。他们这些人，有铁匠，有小商小贩，有跑堂的，还有半夜里打更的更夫，他们这些人明面上一个身份，暗地里却是另一个身份。网站公告：亲爱的读者朋友们！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，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，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。下载地址: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
从他们这一支接下任务开始，几代人了，都是如此。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们甘心吗？从来没有人想过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一个明处的人。从来没有人问他们：你们都是一身的本事，为何甘愿如此？
程岩看着程昉，圆圆的脸，圆圆的眼睛，就是这个娇憨可爱的小丫头，问他：甘心吗？
是啊，甘心吗？
几代人了，没有人考虑过甘心不甘心，没有人问过他们甘心不甘心，只有这个小丫头问出来了。
程岩忽然觉得胸膛里堵得慌。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小丫头，那双眼睛能穿透人心，对的，一点不假，能穿透人心。就是这个小丫头，一出手就能置人于死地，董大兴完了，威宁侯宁家败了，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大的能耐？
“福妞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程岩没有觉察到，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，隐隐还有些发抖。
“伯父，人这一生很短暂。段妈妈说，有时候今天晚上脱下鞋子，明天早上能不能穿上都未可知。白驹过隙，眨眼之间。我的意思，咱们不能再如此下去。程家不能再做暗人，程家要堂堂正正，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前。程家不要再做孤臣，程家要做纯臣。我和五叔商议，让五叔去扬州经营程家学堂，就是为了扭转咱们家的名声。程家学堂必定会名满天下，到时候有人提起程家，再也不是皇上的狗，而是程家学堂，而是程如尧先生。一旦程家遇到什么事，咱们不再是拼死拼活拿命去搏，而是有人联名上书，极力保全。伯父，我们不能再孤军奋战了。”
程岩张了张嘴，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在狂跳。这小丫头的话太蛊惑人了。
“你的想法令主可知道？”
“知道。我和爹爹早就说过，老鹰嘴一事，想必爹爹已经给您说了。那时候丁伯和五叔及时赶到，帮了爹爹，但是如果没有燕王世子及时伸出援手，爹爹丁伯五叔他们必定不能那么轻松的脱身，盐税银子也不可能全数保住。盐税银子若是有了闪失，我们程家一族可就没了。从这件事情上，我觉得，我们不能再做孤立无援的孤臣。康郡王外家韩家起复的事，您也知道。韩家为什么能有那么多人维护，为什么韩美人的事情那么大，韩家却依然能保全？这就是纯臣和孤臣的区别。”
程岩不语了，小丫头说的没错。纯臣和孤臣，一字之差，境遇便天差地别。
“伯父，福妞想让咱们程家稳稳当当的，无灾无难的，想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。日子不必多富裕，吃的穿的不必多好，但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就行。”
程岩极为震动，小丫头今晚这话，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说的，倒像是一个久经磨难的人说出来的。
“丫头，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？你给伯父说，伯父就是豁出这条命，也能保全你。”
程昉摇摇头，鼻子一酸，眼泪下来了。程岩，这个只和她接触过三次的人，竟然说出为她豁出命的话。
程昉吸吸鼻子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“多谢伯父，福妞什么事也没遇到。”
爹爹、五叔、丁伯，还有老忠伯程平叔刘全，还有段妈妈冯伯娘，还有眼前的程岩伯父，他们都是她的亲人，骨肉至亲，有亲人如此，此生无憾。她要保全他们，她一定要让他们都好好地。
“伯父，福妞就是想着，人生在世，区区几十年，咱们要做自己想做的，不被他人左右。”
程岩想伸手给程昉擦擦眼泪，可是手抬起来又放下了。
“你说，需要伯父做什么？”
程昉袖子在脸上蹭了一下，擦去眼泪。
“我就是想让爹爹回京，等爹爹回京了。咱们再商议下一步怎么走。伯父，您可以问问其他叔叔伯伯，看看他们的意思。”
程岩点点头，终究是抬手拍拍程昉的头。
“好，伯父回去和他们商议商议。你说的紫云和叶蒙堂，我去查，有了消息我会给你的。”
程岩起身要走，到了门口又站住。
“晋王世子萧景威你熟悉吗？”
程昉皱眉，摇头。
“他身边的长随罗汉前些时候一直在追查庄倩和青梅，我让人使了绊子，这事就算是了了。不过，萧景威是个疑心重的，你注意点。”
程昉扬扬唇角。
“多谢伯父。”
程岩看了一眼程昉，咧嘴笑了笑，纵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躺在床上，程昉久久不能入睡，今天晚上和祖父谈了那么久，又和程岩伯父说了这么久，积压在心里头的事情总算是说出来了，很好。祖父没有恼的意思，想必会认真考虑自己的话，程岩伯父也会认真思考，程岩伯父说爹爹在扬州没事，那就是自己多疑了，那就好。
程昉翻了个身，朦胧中看着睡在软榻上的青梅。
“青梅，你的愿望是什么？”
黑暗中，青梅许久都没有出声，就在程昉以为青梅睡着的时候，青梅开口了。
“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，不知道我家在哪。师父说，是在黄河滩上捡到我的。那时候我一个人，赤着脚，衣不遮体，脚都冻坏了。师父看我可怜，给我馍馍吃，我一口气吃了三个，直到吃吐了还在吃。那时候的愿望就是能吃饱，能穿上衣服不冷，能穿上鞋走路不硌脚。”
程昉沉默了，她从来不知道青梅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的往事。
“跟了师父后，每天能吃饱，能穿暖，还能有新鞋子穿，我就觉得这日子是天堂了。后来跟着师父练武，冬练三伏夏练三九。我的愿望就是什么时候师父不喊我起床，让我睡到自然醒就行。”
这一次，程昉无声的笑了。
“现在跟了小姐，每天什么也不用做，睡到自然醒，吃香的喝辣的，穿金戴银的，没啥愿望了。就害怕见到师父，师父会说我懒了。”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、更新最快。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：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
青梅说着说着，自己都笑了。程昉也笑了。
是啊，每一个人的愿望都是会变的。最初她从假山上摔下来昏睡了几天醒过来后，她的愿望是看到爹爹看到娘，看到爹爹和娘都好好的。后来，她的愿望就是阻止吴莲莲进程家，治好娘的病。再后来，就想救爹爹。爹爹和娘都安安稳稳的了，她就想保住程家。
现在，她不仅想保住程家，还想把程家发扬光大，让程家学堂声名远播，让程家做纯臣，让程岩他们不再做暗人。
看看，她的愿望也在变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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